浅谈游戏MCN机构及其所涉的法律问题
2020年3月中旬，两家背后都有TOPIC基金[i]身影的头部游戏MCN[ii]小象互娱[iii]和大鹅文化[iv]正式宣布合并，经查阅工商信息，合并后的深圳市小象大鹅文化有限公司已于2020年2月20日正式登记成立。在如今互联网红利逐步消退的大形势下，两家头部游戏MCN的合并，透漏出背后资本和掌舵者对于需要通过规模经营和垂直领域深耕来获取MCN进化的考虑。
自2016年左右MCN这种商业模式被引入国内后，MCN机构经历了从井喷发展野蛮生长，到近一两年资本和市场逐渐回归理性，从最初单纯的内容输出，到成长为孵化KOL、开展经纪业务、进行精细化内容制作、实施专业化运营管理、多渠道营销推广及完成变现的完整商业生态。在这期间，KOL从名人明星下沉为普通人，依托平台政策和资源倾斜，依靠内容和资本加持，各类MCN前赴后继，据小葫芦《2019年MCN机构价值白皮书》显示，截止2019年12月下旬，全网MCN机构已经突破10万，行业规模达3000亿元，部分MCN机构单月流水突破2亿，但行业马太效应也愈加明显。
MCN行业欣欣向荣的背后，存在着MCN机构对内容质量把控不严、对主管机关合规要求及平台政策不明晰、对孵化或签约的主播、达人及粉丝的管理力弱等引起的各种问题。MCN的核心是“内容”和“人”，运作好“内容”和“人”是MCN机构突破自身壁垒突出重围的关键，本文将围绕MCN这两个要素，主要以依托短视频、直播平台的偏游戏类的MCN为研究对象，尝试梳理MCN机构的特点及其运作中的法律风险及合规要点。
一、偏游戏类MCN机构的特点
MCN自诞生以来，就天然与平台存在共生关系，不同类型的MCN依附于不同类型的平台（如社交类、电商类、资讯类、短视频类、长视频类、直播类），而偏游戏类的MCN主要依托于短视频和直播类的平台。自2016年直播进入风口之后，游戏类的MCN也相伴而生，其中不乏佼佼者，如小象互娱、大鹅文化、薇龙文化、炫石互娱、大吕畅玩等，这些头部游戏MCN均有数百至上千不等的或孵化或签约的视频创作者和主播，虽然存在旗下达人内容多渠道分发的普遍情况，但是业务侧重和资本构成使这些头部游戏MCN均具有与某一体系平台深度绑定的特点。
二、偏游戏类MCN机构运作中的法律风险及合规要点
（一）版权风险
游戏UP主的短视频和主播的游戏直播虽然内容多样（如各具特色的游戏解说、游戏攻略教学及游戏背景知识介绍等等），但这类短视频和直播内容无论如何均无法避免对游戏整体画面的使用。
近些年，偏RPG、FPS和MOBA类游戏的整体画面均已被法院通过判决确认可构成类电作品而受到著作权法的保护[v]，同时司法界均倾向认为玩家的操作行为脱离不开游戏研发者对软件的预先设计，虽然游戏主播对部分特殊类型的游戏（如偏MOBA类、RTS类、沙盒类等），的解说视频或直播是否具有可版权性还存在一定争议[vi]，但MCN的达人们在非游戏权利人体系的平台上传播含游戏内容的视频和进行直播解说的行为仍存在较高的法律风险。
（二）侵权风险
视频或直播中的其他内容或主播的不当言行可能引发侵权纠纷，特别是对于粉丝数众多的头部达人，在视频或直播中使用非原创内容时尤其应保持警惕。原斗鱼主播冯提莫和papitube旗下视频主播都因为使用未经授权的音乐作品而被诉至法院且均被法院认定构成侵权；《PUBG》的一位主播因认为同款游戏的另一位主播在社交平台发布其在游戏直播中开挂的不实言论而将该主播告上法庭，虽然最后法院认为被告言论不具有恶意而驳回了原告的诉请，但这一事件也足以引起大小主播们对自己言行合理边界的重新审视。达人们依托视频和直播内容获取打赏和平台流量补贴，这是他们和MCN实现变现的重要渠道。
除此之外，广告推广也是其实现变现的另一重要渠道，拿游戏推广来说，除了找平台买量外，考虑到MCN旗下达人们与玩家的联系更深，且了解用户，通过达人们进行广告投放的性价比更高，投放效果更好，因此游戏厂商在平台买量的同时也会选择与MCN达人们合作进行广告投放或进行先期广告投放验证。广告素材有的是游戏厂商自己提供的内容，有的是达人们自己制作的创意推广内容，但鉴于我朝游戏圈推广素材向来良莠不齐“善用”他山之石的历史，这些广告素材若未经审慎排查，也极易引发侵权及合规风险。
（三）合规风险
如上文提到，除了内容的侵权风险，主管机关的合规监管和各平台的政策要求也是悬在达人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自短视频和直播行业大爆发之后，主管机关及行业协会自2016年至今出台了一系列法律文件如《网络表演经营活动管理办法》《互联网直播服务管理规定》《互联网跟帖评论服务管理规定》《网络短视频平台管理规范》《网络短视频内容审核标准细则》《全国文化市场黑名单管理办法》及《网络音视频信息服务管理规定》来规范短视频和直播平台的资质、平台主体责任、主播和用户言行。自2016年至今，有大批的主播因为不当言行而被主管机关全网封禁甚至包括很多头部KOL[vii]。2019年3月，《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正式实施，网信办的这一规定再次对网生内容的治理层层加码，规定首次区分了正能量信息、违法信息和不良信息，并分别明确了三类信息的具体范围及对其的法律态度，明确了对网络信息服务平台、网络信息内容生产者及使用者的要求和责任。值得关注的是这是主管部门首次以法律文件的形式明确了“不良信息”的具体范围[viii]，对于不良信息，平台、内容生产者及用户都有义务防范和抵制，网络达人们之前在灰色地带吸引眼球博取流量的行为将进一步被严格监管。
在主管机关合规监管趋严、执法力度提高的情况下，各平台也出台了本地的政策规定来响应主管机关要求、规范主播言行，入驻各平台的视频制作者和主播们很有必要详细了解本地平台的规范，将“了解”简化成“点击确认”是不太明智的选择。
如2019年底，为了规范对腾讯游戏主播的管理工作，腾讯安全部门和直播部门联合制定了《腾讯游戏主播游戏安全管理规范》，正式以平台规范的形式对主播的开挂行为进行规制，对于主播重度开挂行为将进行全网封禁。而另一项平台政策也值得关注，2019年3月19日，快手在其创作者服务平台上发布了一则《快手快接单内容营销规范》的公告[ix]，公告称自2020年3月30日0时起，快手将严格限制未经官方平台承接的非合规商业内容，同时也对非合规商业内容的范围和罚则进行了阐释。快手平台的这一公告向MCN机构和达人们释放出了收紧私域流量广告变现的信号。如上文所述，广告推广是MCN和达人们变现的重要方式，虽然各平台均曾要求创作者通过平台官方渠道进行广告推广，但是对于MCN和达人们私下进行广告推广的行为也一直是采取“容忍”策略，快手平台的又一次“重新申明”，不仅是为了响应主管机关要求整饬平台广告乱象的需要，也是出于优化平台创作内容和增加平台盈利点的考虑。
对于MCN机构来说，运作内容同时也是在运作达人，头部达人的签约费动辄千万，对于较倚重几个头部达人的MCN来说，达人出走的商业风险将是其不能承受之轻，因此更多的MCN选择通过资本绑定来留住头部达人[x]，通过合约设计留住腰部达人，同时通过孵化机制培养新人。
对于游戏类MCN来说，旗下达人不仅等于内容创作者或游戏主播，达人还等于电竞选手。很多头部游戏MCN均组建了自己的电竞俱乐部，如炫石互娱的Xrock和大鹅的Dae。随着连续两年LOLS级赛事花落中国战队，大批游戏主播们接踵出圈，游戏和电竞的群众基础越来越大，凭借和电竞产业盘根错节的联系，除在传统变现道路上继续探索外，游戏MCN也更有可能在电竞产业链条上开花结果，运作好内容和人，游戏MCN未来可期。
参考资料：
[i]TOPIC基金：腾讯兴趣内容基金（TengxunInterest In Content Fund）于2017成立，聚焦于投资内容赛道。
[ii] MCN：Multi-ChannelNetwork直译为多频道网络，是随着YouTube的崛起而诞生于国外的一种内容制造商模式,主要特征是将PGC聚合起来，在资本的支持下，保障内容的持续输出，实现稳定的商业变现。
[iii]深圳市小象互娱文化娱乐有限公司
[iv]上海大鹅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v] RPG类游戏的整体画面被认定为类电作品保护的司法案例：
（2016）沪73民终190号
https://alphalawyer.cn/#/app/tool/result/%7B%5B%5D,
FPS类游戏的整体画面被认定为类电作品保护：
MOBA类游戏的整体画面被认定为类电作品保护：
https://mp.weixin.qq.com/s/odSgaHkFeX9KzkIywWsKmA
[vi]竞技游戏直播是否侵犯游戏著作权
https://mp.weixin.qq.com/s/edujVvh-oIfDRliYXQtHag
[vii]斗鱼陈一发儿因在直播中调侃南京大屠杀被全网封禁
虎牙主播莉哥在直播中篡改国歌被封禁
[viii]《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第七条 网络信息内容生产者应当采取措施，防范和抵制制作、复制、发布含有下列内容的不良信息：
(一)使用夸张标题，内容与标题严重不符的；
(二)炒作绯闻、丑闻、劣迹等的；
(三)不当评述自然灾害、重大事故等灾难的；
(四)带有性暗示、性挑逗等易使人产生性联想的；
(五)展现血腥、惊悚、残忍等致人身心不适的；
(六)煽动人群歧视、地域歧视等的；
(七)宣扬低俗、庸俗、媚俗内容的；
(八)可能引发未成年人模仿不安全行为和违反社会公德行为、诱导未成年人不良嗜好等的；
(九)其他对网络生态造成不良影响的内容。
[ix]公告 | 快手快接单内容营销规范